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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是熟悉,越感陌生


 


人與人之間的相處,很是微妙。太熟悉的話,要保持分寸得體,談何容易!抑或太過陌生,反倒覺得何須相識?


 


佛法談緣起,說眾緣和合,親疏緣份怎麼分?有些時候緣深反而感覺陌生,反則偶發性的擦身而過卻又彷彿熟悉。到底這般現象,我們該如何看待呢?


 


這趟遠赴美國,難忘的記憶之中,除了好幾位曾聽過「成佛之道mp3」而主動前來向我道謝的居士之外,應算是聖地牙哥一位老菩薩的銘謝語了。這位老菩薩在我最後一天的上課之前,特地懷著滿腔歡笑來到我的眼前,並誠懇地向我道謝說:「很感恩師父的開示,我聽的很歡喜;另外,也代一位無法親自前來道謝的居士致謝,因為她跟我說,學佛二十幾年,不曾遇到過像師父您這樣的開示,她喜不自勝,千交代、萬交付一定要我代她向師父致謝…。」我合掌向這位老菩薩回答說:「不謝,不謝。好好繼續用功。」當時,我內心無比的感動,也深刻的慚愧自己。當課程結束後,不管手握著什麼禮物、什麼供養…,彷彿沒有一樣東西能比美老菩薩雙掌合緊,以笑容為感恩的禮物。


 


為什麼我會突然插進這則經歷呢?因為當我回到熟悉的人事物之中時,我才發現我需要及真切祈求的佛法,就是「真誠」而已。我到過很多場所分享佛法,久而久之,會慢慢察覺這句話的奧妙──「越是熟悉,越感陌生」,因為緣起的生命,誰真正的與您有緣,端視彼此相待有沒有「真誠」,即可了知矣。


 


我不敢說我有什麼智慧,也從不敢想像自己有何等的慈悲,但我卻敢直言待人有「真誠」。有些時候別人看來我的臉色如雲似霧(有者形容為「變臉」,哈),但比起「背對背」的交際,不懂好上多少倍。


 


世間人的想法,大多覺得,跟您太過熟悉,優缺點彼此都清楚,如何保留「隱私」的天地,成為彼此共存的手段,好怕若人際之中連一點「隱私」都沒有的話,感情將無法繼續維繫下去(這也許是一般人所謂的神秘感吧?)所以,古人才有傳說:師徒關係要保留一招,否則最後反臉時會遭遇滅頂。──這不是「隱私」的心理,又是什麼呢?


 


時間的長短,其實不易判定與人相處的熟悉或陌生,因為從佛法「理性」與「感性」的平衡要求來看,很多時候修行者表面上看很嚴肅、很冷酷,然實際上由於正念正知的驅使,無時無刻不斷提醒自心莫為「有所求」而與人相處,否則一旦無常變遷,自心難免會被影響。如何維繫僧俗之間的法情,是一門很廣的學問,也一時無法完整的表明,但存有「私慾」(不管是喜歡駕役別人或是喜愛被人駕役),明顯的是自己埋下苦惱的種子,何時要自己收成,則唯有自心清楚了。


 


當然地,或許讀者會立即聯想到:臉上滿是可掬笑容的人,不一定就是對您慈祥真誠的人。其實,在佛法的領域來看,任何情況都是緣起而生,有雜染的心念,彼此共生的環境自是埋藏隨時引爆的計時炸彈,這並非說念念都存乎鬥爭,而是因為心有不誠不真,感應而至的,有時就不那般清淨了。


 


這次在紐約期間,有位上海的老中醫給我看診,邊把脈、邊看相,當然也邊說個不停了。她描述我的個性簡潔有力──「有話直說」,絕不會顧慮太多而吞吞吐吐或欲言又止的。我回以微笑:「您看的很準。」雖然她講了好多,但臨走前還是不斷地勸勉我為了長久要好好保重身體。為什麼我對她描述我個性的話如此深刻呢?這並非我相信命理,是因為我就是這類個性的人。


 


有些時候人的知識到了某種程度,會催眠自己才能挽救人間,會誤以為天下唯我清醒,甚至於認為自己的修行才與正法相應…。


 


人世間的一切,越是在意成就與成果,內心越是離不開苦。相對的,越是有辦法捨下我執我見,無私的悲智,才會從生活中流露無遺。此時此刻,讓我想起印順導師的一段話:


 


我逐漸的認識自己,認識自己所處的時代與環境。不可思議的因緣,啟發了我,我在內修與外弘的矛盾中警覺過來,也就從孤獨感中超脫出來。所以說:「古今事本同,何用心於悒」!五十三年(五十九歲)的初夏,我移住嘉義的妙雲蘭若,恢復了內修的生活,但那是個人的自修。我偶然也寫一些,又把它印出來。但沒有想到有沒有人讀,讀了有沒有反應。我沈浸於佛菩薩的正法光明中,寫一些,正如學生向老師背誦或覆講一樣。在這樣的生活中,我沒有孤獨,充滿了法喜。(《平凡的一生(重訂本)》p.122)


 


修行人絕不能有孤芳自賞的傲慢,也不可存心於自我的享樂,更不可沉醉於名聞利養之中。人際之間的故事,誰都有自己的存活之道,我體會的,並不表示有什麼了不起的境界,只是眾生在佛法被稱為「有情」,情識不離情感,當然也難免要有親疏之分別了。


 


我想,導師會提及「古今事本同,何用心於悒」,應該是與人際有關的領悟。我深刻的知道,掏心與人的付出中,誰能避免有所求的心態呢?整天跟您見面生活、無所不談的人,倘若給您發現對方還是喜歡保留「隱私」的話,縱使是那麼的一頂點,請問,您的感受會好過嗎?這雖然最後都會以「尊重個人」為圓場的結局,不過,內心的創傷,往往是喜歡保留「隱私」的人,所無法發現的盲點,到最後,結果必然是相同以對,如此慢慢地、逐漸地,距離感就由此燃燒不止了。指責人的對或錯,並不是那麼的重要,有智慧的人,通常皆會選擇默然以對,「古今事本同,何用心於悒」,對不對。為何不將心力全放在佛法上呢?所以,導師會回到靜修的生活,是何其理智的選擇啊!


 


除了上述以「人」為主軸的講了一堆之外,最後,我想以「法」作為結束。怎麼說呢?修學佛法的這段日子裡頭,明白的越多,越是覺得自己做得到的越少,因為我見無明的隨眠,恰似不曾遠離我的背影。請問,這不是「越是熟悉,越感陌生」的道理,又是什麼呢?要做得到像導師那麼樣「沈浸於佛菩薩的正法光明中」,肯定不能但以理解教理為滿足,因為放下了我,也就放下了享受與欲望,提起的是古道熱腸,是菩薩為眾生而學的悲願,是勢如破竹般地把我抽絲剝繭,這樣子,才領略佛法「越是熟悉,越感安慰」的境地。


 


 


(釋開仁.2010/8/6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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